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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老實說,在這三本書裡面,我個人最喜歡的,是關於磯永吉先生的這一本書。

 

  可能是因為稻米和我們的生活息息相關,所以做起這本書時,特別有感觸。

 

  說起來磯永吉先生的資料是這三本書裡面最少的,但在寫總論時,我卻覺得最有感情。那是因為他所做的事情,確確實實的影響到了多年後的每一個人。磯永吉先生雖然已經不在了,但我們今天還可以吃到美味的米飯,享受咀嚼的幸福。

 

  為了這本書,我去看了台中和鹿港的老穀倉,發現非常有意思的事情。先人用一種現代人難以想像的智慧,用最笨拙但也最科學的方式,為了保存稻米而努力。但他們保存的何止是稻米而已,是一個民族的命脈和延續。「吃飽」的重要性,現在的我們已經感受不到了(事實上大多數的女孩子包括我在內,都恨不得自己不要吃飽),可是在看到那些老穀倉,注意它樸拙但驚人細緻的設施時,我真的深受感動。

 

  尤其是在水災後,這樣的感受特別深刻。

 

  水災開始的時候,許多人拚命號召捐贈食物飲水等物資到災區去。為的是什麼?捐水可以理解,因為渴是最可怕的,有清潔的飲用水無比重要,而捐贈食物,就是為了要讓遭受水患之苦的人吃飽。

 

  吃飽是一件太重要的事情,肚子飽了才有力氣,才有精神,才有意志力和信心,一個連飯都吃不飽的人,根本不可能想要讓自己過得好,也不可能有決心能堅持下去。

 

  我記得有段採訪是某電視台記者跟隨物資車隊,深入一個道路坍方的山地部落。記者採訪當地的人,問說:「這些物資裡面你們最高興看到什麼?」(是還滿蠢的問題……)

 

  受訪的民眾指著裝著白米的米袋說:「米啊,米來了,可以吃飯了。」

 

  旁人聽到這句「可以吃飯了」也許不覺得有什麼(有人還說,這種時候能吃飽就好了,吃一、兩週泡麵算什麼,還有人挨餓等空投呢),但我聽起來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。因為吃到米飯這件事,對災區的民眾來說,代表的是生活從不穩定逐漸步入穩定的象徵。因為……我們真的是食米的民族啊!

 

  不過,對餐餐吃飽飯、有各種選擇性的你我來說,可能已經不太能感受到,有熱飯吃是多麼享受的事了吧?

 

  好的,感想有點太多了。

 

  總之,寫這本書時,我把對米和人這兩件事情盡量結合在一起,也希望提醒大家,多吃點米飯,因為稻米文化的逐漸沒落,對許多農民來說,是迫切的危機,而這樣的危機,現在、此刻……正在發生。

 

  如果看完下面這篇總論,讓你決定今天晚餐改吃白飯,那我就太高興了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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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現代人,少吃米飯了。

 

  或許是因為社會文化演變,飲食多元的緣故,在生活中,我們有了更多的選擇性。而許多以往曾被視為理所當然的東西,也逐漸變化,蛻變出全新的形象。

 

  就拿最微小的細節來說,老一輩的人每天掛在嘴邊的招呼,通常是「吃飽飯了沒有」。對那一代的人來說,吃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,意味著三餐不愁、經濟和物質水準都到達一定標準的生活。吃,是為了止飢,能吃飽,一個人的生活才有尊嚴,也才有餘力去做其他額外的付出。

 

  但今天,年輕的我們,每逢朋友聚餐、家人見面,掛在嘴上的,卻經常是「喂,今天晚上想吃什麼」。這句話隱藏的涵意,與上一代人所擔憂的,截然不同。吃飽對於我們來說,不是值得每天煩惱的問題,對許多年輕女性而言,吃太飽,甚至是一個麻煩。眼前我們擁有太多選擇,並期待能在一成不變的三餐中,看到更多新變化。

 

  在進行採訪之前,我一直以為,自己是很瞭解米食文化的人。身為臺灣人,身為亞洲人,稻米和我們的生活息息相關,餐桌上的白米飯,是我們的主食。我總以為,一天到晚吃飯的人,怎麼可能不知道米從何來?

 

  但事實是,大多數的人,真的不知道,米從何來。

 

  在臺大舊種子研究室,看著文獻資料,聽著劉建甫先生的解說,才知道,今天家家戶戶都能吃到的蓬萊米,出現在餐桌的歷史,不過七十餘年,而它根本不是臺灣原生植物,是經過有計畫的精挑細選、多次配種失敗後才培育出來的產物;在看過陽明山竹子湖滿山梯田的老照片後,我才明白,蓬萊米的發源地,並不是昔日一望無際佈滿綠色水田的嘉南平原,而是臺北。

 

  走訪中南部的老穀倉,拼湊那些過往的歷史記憶,這才發覺,原來稻米在我們的生活中,曾經佔有如此重要的一席之地。今天的我們可以選擇吃西餐速食等各種不同的食物以滿足口腹之慾,可以變換口味,讓味蕾獲得最大滿足,但在過去那段經濟不發達、物質貧瘠的歲月中,一碗白米飯,經常是人們一天辛勞後的最大安慰

 

  就因為物質缺乏,所以,早期的人們,對於這塊土地所生養的每一分資源,都滿懷感激之意。我們常說「謝天謝地」,謝的正是大自然賜予人類慷慨的恩惠

 

  在沒有微電腦調節、高科技建材的年代,保存米糧,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情。稻米,是感溫性植物,容易受外在環境影響,濕度過重或溫度太高都有可能造成破壞。而為了存放重要的糧食,先人們凝聚生活智慧,以手邊所能取得最簡單樸實的材料,建造出能夠與自然環境相抗衡的建築,保護得來不易的食糧。

 

  正是因為得來不易,所以特別珍惜。

 

  我的外婆今年九十多歲,牙齒已經掉得差不多,每次吃飯,她的飯總是要特別煮得稀爛,方便咀嚼,但每餐飯後,她老人家一定會將開水倒入盛飯的碗中,稍微「清洗」一遍,然後把混著殘餘米粒的開水喝下去。她說,那是惜福,因為每一粒米上都有神佛。

 

  老太太不識字,她用神佛的說法,表達她對於生活中一點一滴最微小事物的敬重。

 

  而在訪談的過程中,我聽到一個令人感嘆的故事。日治時代,實行米糧配給制度,即便是務農的農夫,也無法盡情享用白米飯。於是,農人們將辛苦收穫偷偷留下少許,一點一滴積攢起來,封在日本清酒瓶中,藏在水井裡,只有在重要節日或特殊場合才能取出享用。對他們來說,米,不只是米而已,每一粒米,都要萬分珍惜。

 

  然而隨著時代改變,社會變遷,原本以農業為主的經濟發展,逐漸轉型,當西方速食文化逐漸進入我們的生活中,當WTO開放,外國米大量進入臺灣市場後,臺灣農業在強大的侵襲下,逐漸沒落。

 

  在採訪的過程中,令我印象最深刻的,莫過於那些被閒置多年,幾乎要遭拆除的老穀倉。昔日它們在農業社會中,不管是儲存米糧,或是分發稻種,都曾扮演過重要角色,而這些穀倉的附近,從前都是綠油油的稻田,但時至今日,隨著工業和科技的進步,穀倉逐漸失色,成了廢棄破敗的空屋,稻田也都開闢成馬路、改建為樓房,放眼看去,已經找不到一塊種植的農地,這巨大的變化,令人不勝欷噓。

 

  但幸好,傳統的農業在面臨巨大威脅和挑戰下,並沒有徹底凋零,反而激出了新的火花。

 

  在探訪西屯農會的時候,我們得知,雖然大環境劇烈變化,但農業也隨之改進,栽培良質米、推廣優選的稻米,提高臺灣米的生產力,讓更多人吃到美味好米,是這幾年農會推廣的目標;而原本被認定沒有利用價值,遭閒置的福興穀倉和石岡穀倉,這幾年在許多有心人士的努力下,發掘出潛藏的歷史價值,經過修繕後,保留了原本穀倉建物的原貌,以在地歷史文物的特點,被推廣出去,不管是與藝術相結合,或是搭配在地食米文化,在完善規劃下,老建物也有了新生機。

 

  許多人,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,為臺灣的農業和在地文化付出心血、不斷努力,因為他們瞭解,有些東西是無可取代的,一旦遭到破壞,就不可能回覆原狀。

 

  在一連串採訪後,我發現,自己對於米有了更深的認識,而就因為這一分認識,所以更明白,要珍惜。

 

  農業社會講求代代相傳、敬天愛地、知福惜福,這是土地所孕育出來的生活價值。一粒米所代表的意義,遠比我們用肉眼所看到的更深遠,許多前人的付出,才讓我們有了今日富足的生活。

 

  今晚,你想吃什麼?

 

  何不來一碗米飯,細細咀嚼,品嚐臺灣米的好滋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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