霜子

老實說，我也算得上是自助旅行的老手了，一直以來，自認為經驗豐富（？），大風大浪都體驗過（？？），所以對於這趟京阪行，一開始我並沒太放在眼裡，總覺得日本這個地方太多臺灣人去了，網路資訊太豐富，根本不需要花力氣就能做足準備，沒什麼好害怕的。

但我沒有想到，和人旅行，問題往往不是出在資訊上，而是出在人身上。

事實上，在此之前，我也曾發生過和不合拍的旅伴同行，結果一路痛苦得要命，發生各種不愉快，幾乎把人氣瘋的慘劇。所以在尋找旅伴上，我應該算得上是非常謹慎。

然而百密一疏，很多時候人做了萬全考量和準備，但總是會在不可思議的地方出問題。

這次京阪行的旅伴中，有老面孔（來自南京的夏花），也有新朋友（大學同學秀秀和她先生AKI）。

我和夏花算是老搭檔了，去過的地方可多了，幾乎每一、兩年就要碰一次面。夏花這個人，外表看起來好像很正常，然而在她的內心深處潛藏著為購物而生的驚人意志力。不管人有多累多困多倦，只要一提起「去買東西吧」，她就會立刻精神百倍，即使身負重傷，也無法阻止她要出門灑鈔票的決心（後面會有詳細的例證）。

繼幾年前在曼谷行，她在第一天逛街時就因為買肥皂爆出旅費大黑洞，差點無法撐完整個旅程，這一次，她不負眾望（誰期望啊？），再次展現過人的傾家蕩產決心和毅力。總之，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買到連搭車去機場的車錢都花光光的程度……

好吧，我真是太太太太太佩服她了。

在我的世界裡，無論做什麼事情，總是要正負互補的。長期受到夏花驚嚇的我，這次找了大學同學秀秀和她的先生AKI同行。

我原以為跟熟悉的同學出門，變數會少一點，然而……你知道的，人生就是這樣，總在你覺得不可能出意外的地方出意外。

秀秀這個人，我大學時代其實和她並非交往非常密切，大家互相有印象，但發展領域不一樣，雖然在同一個班上課，但各有各的一票朋友。因此回憶起來，我對她的記憶，就是友善溫和、性格開朗。

我原以為這種人殺傷力會小一點，後來發現她從頭到尾都在製造殺傷力。 

譬如說，一剛開始，當我在網路上問同學朋友「有沒有人要跟我去日本啊？來一起玩吧」的時候，她跑出來說她要去。

接著她跟我說：我要帶我先生去～

我說：……但我們是純女性的旅行。

秀秀說：沒關係，妳們把他當女的好了。

我說：……

我還以為她是開玩笑呢，後來沒想到她是認真的。她不但要帶她先生AKI去，而且把這趟窮酸的自助旅行，當成蜜月旅行……

哈囉，蜜月旅行那種玩意兒，不應該是在馬爾地夫的藍色大海邊，躺在沙灘躺椅上喝雞尾酒？不應該是豪華的高級飯店，落地窗外有游泳池，雪白的床單上用玫瑰花瓣排出心形的蜜月客房？

但我們這是拖著行李住青年旅館，寒酸買超市特價品的半窮人之旅（不敢說是真的窮遊，我年過三十之後再也沒辦法真正窮遊了）啊～

這就是為什麼我前面幾天安排大家在京都住小得可憐的青年旅館，然而在進入大阪之後，卻三級跳跑去住高級飯店的緣故。這畢竟是人家的蜜月旅行啊，總不能讓新婚夫妻從頭到尾都窮酸到底吧？

然而變數不僅如此，從出發到機場開始，就發生了各種事。

話說我們這一趟旅行，夏花從南京出發，我和秀秀、AKI從臺灣出發，說好在大阪機場碰頭。因此夏花負責她的機票，而我和秀秀、AKI則分頭訂機票（因為信用卡的問題，信用卡只有刷自己和直系親屬或夫妻的機票，才有保障，幫朋友刷卡的話，對方沒有保險喔）。

秀秀跟我說，她還沒有處理護照的問題，因此我告訴她我們要搭哪間航空（捷星）、幾點的飛機，然後我先訂了機票。過了不久，秀秀也訂好了機票。

我原以為前置工作到此結束，但到了出發前兩天，秀秀打電話來跟我說：她忘記網路購買的機位編號，不確定有沒有加買行李。

我說妳打電話去捷星確認吧，然後她就沒有消息～

我這個人做事向來是沒有聲音就是沒有問題，還以為這件事情已經解決了，所以也沒有特別去追問後續的狀況。

到了出發的那天凌晨，秀秀和AKI的計程車停依約在我家前面。我原本想得很好，早點到機場，早點check in，可以挑個好位子，然後我們去吃個早飯（廉價航空機上的餐點要自費）、上個洗手間，時間很充裕，一點也不用著急～

結果上車之後，秀秀跟我說：我還是沒有訂行李。

我要是有點凌晨的迷糊和不清醒，被這話一嚇，也都嚇醒了。 

眾所皆知廉價航空是這樣的，就是除了機票之外甚麼都要給你算錢，如果在當時買機票時，不考慮行李重量，那到了機場再加購時，就會出現非常恐怖的價格～

我當時問秀秀：你們有行李嗎？

她說有哇。

我說：現場買很貴喔～

她非常放空，笑嘻嘻地跟我說：那也沒辦法啊。

後來我才明白發生了甚麼事情，我告訴秀秀「上網買廉價航空（捷星）機票」。我原以為這句話放在任何方面解讀都是：上網去捷星官網買機票。但秀秀的狀況是，她上網去打了「廉價航空」四個字，然後看到第一個連結就點進去了。

而那是一個完全英文的網站（我猜秀在買機票的時候八成在想：啊，霜同學好厲害，居然能在這種英語的環境來去自如～），很多東西她其實有看沒有懂，只能說大概明白意思而已。總之，她在那個網站按照我說的班機、時間，買了兩張來回大阪的機票。

但問題是在純英文的環境下，又是第一次買機票，她完全不清楚自己到底買了什麼，有沒有買到行李重量、除了行李重量之外還有什麼？她其實一無所知，而且更慘的是因為那是純英文的環境，就算想要詢問網站客服，也得寫英文信。秀秀同學天兵的本性在此就完全顯露出來了，她於是說：沒辦法啦，看著辦吧！反正出去旅行嘛哈哈哈哈哈哈～

和她完全放空的情況相比，知道實際情況的我，真是超緊張的啊！但看她和AKI如此放鬆自在，我不由得想：既然她自己知道狀況最糟到什麼程度（花大錢買行李重量），那我也就不用太擔心了。

但你以為問題出在行李重量嗎？不！！！

我們到機場時，正是凌晨時分，捷星櫃臺前塞爆了人。但我們到的早，排得很前面，其實很悠哉。輪到我時，很快就辦好了手續。捷星在臺灣是復興航空在處理勤務，而我的行李箱上還留有先前搭乘復興去泰國的貼標，因此在等待秀秀和AKI的空檔，還跟復興的地勤在空檔時笑著聊了幾句。

但很快我就笑不出來了。

起先，地勤在查找秀秀的訂位紀錄時，我還擔心行李的問題，趕緊問了一下：現場買行李重量要多少錢？

她告訴我一個很嚇人的數字，是三千還六千什麼的（三月的事情，當時沒記住就永遠記不住啦）～

我和秀秀的臉上立刻出現一整片的黑線。 

但地勤很快接口說：妳不用特別買行李重量啊，妳的機票裡有附二十公斤行李重。

秀秀和我對看一眼，兩人都很驚喜。

我說：原來妳有買到！

秀秀說：真沒想到，所以有可能是我買了，但當時沒看懂網站的內容～

我們三個正在額手稱慶，下一秒鐘，地勤就丟下了真正的炸彈。她說：可是，妳機票的英文名字打錯了！

 ……處理過機票問題的人應該都知道，機票英文名字打錯是怎麼一回事。那是改一個字母都要勞師動眾，花費很多時間，和很多錢的問題！！！

我們趕緊追問打錯了哪個字，結果地勤說：完全打錯了，姓和名顛倒。

我大腦裡頓時一片空白，回頭狠瞪一眼一臉人畜無害的黃秀秀同學，腦中只出現這四個字：

我已經無話可說了，人生還有比這更衰的事情嗎？（有的，呵呵呵呵）

地勤趕緊給我們一個客服電話，要我們打去捷星的客服修改名字，殊不知這個電話又開啟了另一個惡夢！

捷星的客服會講中文，但會講中文就能溝通嗎？不！！！捷星的中文客服是中國人，而且是我聽不太懂他在講什麼，他也聽不太懂我們在講什麼的中國人（孩子您到底是哪裡人啊，口音那麼重！）。再加上秀秀提不出她訂票的號碼（她根本沒想到要把訂票結果印下來），然後她也不記得自己在哪個網站上訂票（……那個早上我已經受到太多震撼，完全不在意了哈哈哈哈），所以客服找不到她訂票時的紀錄，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她確實訂了這個班機的機票。

正當秀和AKI在跟客服車輪戰的時候，我內心瞬間盤算了一下，立刻痛苦的發現改些字產生的費用，恐怕再買兩張機票都行！！！

但很多事情是這樣，你想到最糟的狀況，事情就會往好的方向發展。

在混亂中，捷星的客服很快修改好了名字，而當秀秀在等櫃臺處理的時候，我一直等著地勤口中吐出驚人的數字～但神奇的是，並沒有！

完全沒有人提到要額外付修改費用的問題（萬歲），我也不敢提起，心想就這樣把事情混過吧拜託～

但她們接著說出一句讓我們又生出一臉黑線的話來：捷星的客服把名字改得更錯了！

而更扯的事情還在後面，因為已經到了要關櫃的時候了（想我們來時才開櫃呢），再不上飛機就可能要游泳去日本了，地勤當機立斷做出決定：不改了，就這樣吧！就讓她們上飛機吧～

哪泥？really？真的假的？

我問地勤：妳這邊讓我們上飛機，但回來的時候，日本那邊的名字還是錯的啊，要怎麼辦？

她想了一下說：去了日本，妳們再打電話跟客服說，請他們修改。不過我想應該沒關係，臺灣這邊既然放她過去，日本那邊也應該會放她回來～

意思就是讓我們賭運氣了是吧，謝謝妳啊這位姊姊～

於是我們就這樣在一波三折的混亂中上飛機了。

說「上飛機」，但中間還包括了半座機場的瘋狂狂奔（因為辦完手續時已經太晚太晚了，晚到地勤跟我們說：接下來，用跑的，別停下來！），而且更慘的是，廉價航空的登機區好遠好遠（還得搭機場巴士），遠到像是在天邊，而且排海關的過程中，大概全臺灣要搭飛機的人都出現了，海關前面人潮洶湧，但海關櫃臺只開了幾個，排隊排到天荒地老。我看著登機時間一分一秒逼近，胃都炸了，真想排開群眾大喊：閃開，我們超趕！！！

好在就在此時，我一眼瞄到有幾個新的海關櫃臺開放，立刻大喊「跟我走」，直奔新櫃，終於搶在前面幾號出關。

等我們到登機區時，我已經累趴了（其實狂奔的路上我一直好擔心秀秀，她畢竟是孕婦啊，如果走到半路她突然說：霜同學我痛～那、那、那……那要怎麼辦？！）。什麼從容悠哉的早餐啊，胃都快嘔出來了好嗎！倒了杯水上了個廁所就登機了。

好在AKI先生當時在櫃臺前決定，加買捷星的特別座位，位置在機門前三排，位置稍大，滿舒服的。我們上了飛機，就一路睡到了大阪。我還是第一次在飛機上真正睡著，可能是因為那天早上一波三折的事情太多了，一直被驚嚇，一放鬆人就控制不住了。

所以到達日本時，有種很恍惚的感覺，好像還沒調整成遊客的狀況。

是說日本給我的第一印象，不是海關那令人瘋狂的指紋按鍵（我大概重複了三次才過關，而我前面有個女生，根據我前後的計算，她大概重複有二十次吧？），也不是檢查我們旅客填寫入關資料的工作人員的笑容和客氣應對，而是：行李輸送帶。

我想可能是因為我這幾年不停跑來跑去的緣故，去過幾個國家，好幾個機場。漂亮堂皇的機場也看慣了，但很多東西是超越硬體服務的。

譬如說，你試試看，去各國的機場，然後看著你的行李是怎麼從行李輸送帶轉出來的？

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去大陸，在北京，我好好的的行李箱轉出來時撞凹了一塊！在昆明，我親眼看見行李出來時，是從高處的出口掉下來，「咚」的一聲重響，直接摔在輸送帶上，而後面的行李也咚咚咚的砸在它上頭……

 我就在想，如果那是新的行李箱，我該有多心碎啊！

相比於大陸，臺灣已經不錯了。這次旅行的最後，我拍了一張回台時行李出來時的樣子，行李是擠成一團出來的……

唯獨日本，行李轉出來時，每個行李之間有固定距離。而且照片會說話，你會發現，行李的提把都是朝外側的。意思是你看到自己的行李時，可以輕鬆上前，直接將行李從轉盤上取下來……

這是最小的一件事，但卻是令我印象非常深刻。在這之後，我在很多小地方被日本人做事的態度感動到（當然，也有被嚇到的時候）。

就只是拿行李這件事，我就清楚的感覺到：這就是日本。

網路上很多日本自助旅行的教戰手冊，在資料的詳細完備上，我不如它們，我這就是一個簡單的旅行紀錄，所以很多事情就不解釋了。

這張照片是我們買前往京都的ICOCA+HURAKA車票（還有嵐山小火車車票）的地方。我們也在這裡順利的和從南京出發，晚一小時抵達的夏花會合。

是說我買車票的時候，隊排得跟什麼一樣，人山人海，人都擠到外頭去了，但等夏花來買的時候（我只能幫忙她先買嵐山小火車車票，ICOCA＋HURAKA卡是要憑護照買的），沒兩下就買好了。

在飛機上什麼也沒吃的我們，還有大罵東方航空食物爛到無法入口的夏花，決定趕緊去吃我們在日本的第一餐：松屋！